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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那一次出發(fā)
人生并不像火車要通過每個站似的經(jīng)過每一個生活階段。人生總是徑直向前行走，從不留下什么。——題記
這個冬天，很多美麗都被歲月顛覆成一層蒼涼。遠方的上海，醫(yī)院的某個角落，病臥著曾與自己共享童年的薄脆靈魂。幾近除夕，煙花雖美，短暫的繁華與熱鬧過后，只留得零落的半空煙沙，就在這個黃青不接的季節(jié)，倏忽間多少人漸行漸遠，留下一條獨自走不完的路。
我只能又躲進了童年的渡口。
記憶的閘門同老式木門的吱吱聲一道打開。童年時我和那位朋友總是在這里——一座落寞的院子里，很隨便地從那位看門老人的手里接過他自制的果汁，然后便一玩半天，留下歡聲笑語。而現(xiàn)在，正值青春年少的朋友卻因一個腫瘤，或許會被奪去生命。
“今天讓我試試茶吧!”我輕輕地說，果汁太甜，我不忍心喝。老人聽聞，臉上現(xiàn)出一絲欣喜，又陷入寧靜?！笆前?，人也大了?！庇谑窃趬m土與流水之間，溫碗燙盞。壺口稍隙，高沖低斟，低味出壺，注入小碗，成茶暗紅，湯后竟是潤紅，濕潤的紅碗換發(fā)出茶的甘香。往事依依，欲說還休的婉約，與漸入佳境的溫暖，似可造化。
時光在小火的躍動中化成霧氣。我望了望桌上那杯殘茶，卻生起惆悵。朋友，遙記得你在青石板上成為考古學(xué)家的誓言，用堅實的雙腳踏遍天下??然而當我上次看到你因為營養(yǎng)不良而薄薄的一層肚皮與竹竿似的雙腿，陽光下最后的相約競成昨日的泡影。生命中有過溫暖的瞬間，更多的卻是人走茶涼后的落寞。既然生命終要走向虛無，當初何必?zé)狒[的出發(fā)?
想必是見我出神，老者笑著拍拍我的頭，說：“熱茶有熱茶的溫潤，冷茶也有冷茶的雅致，不信，你嘗嘗?！崩先说难劾锿钢鴷r光沉淀的睿智與溫度，一如那茶水清明。我端視那茶，細品一口，卻是松風(fēng)泉邊，壺中歲月。似生又熟的活，與欲揚先抑的美，真可清心。
一切漸入微妙，只聽得老者幽幽一句：“澄懷方能味道。”
天色漸晚，老人陪我走出院門，像照料自己的孩子那樣為我披上煦暖的外衣?！昂⒆?，過了今天，你又要出發(fā)了。”院子里那些褪了色的葉子，條紋總是那么散亂，就像記憶中那些未曾離去的影子，亂著心，也暖著心。原來人生未必是想象中的寂寞與蒼涼，往日的歡鬧與現(xiàn)實構(gòu)成的無常未必是出發(fā)的阻礙。放下包袱，攀山行棧，只要一息尚存，走過奇險風(fēng)景，自有難得的人生體驗。
茶沸而心靜。我把自己所經(jīng)歷的一切珍藏于心靈的谷倉，讓腳步鏗鏘，頓覺釋然。記得那一次出發(fā)，我走向來時的路，只為面朝大海，尋找最具世態(tài)演義的那一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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