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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在溪頭薺菜花
仲春的雨如一首歌謠，朦朧悠長。鄉(xiāng)村的田野上，一抹一抹的嫩綠仿佛被雨水沾濕，漫山遍野肆意流淌。我搬張木凳，坐在外婆家的屋檐下?？諝庵蟹疾莸那逑闳缫粔卮壕?，我數著瓦檐上滾落的雨珠，眺望遠方的山巒。
“陽春三月三，薺菜當靈丹?！蓖馄乓皇痔嶂窈t，一手撐著傘，從昏暗的農具房中走了出來。“采薺菜去！”外婆喊道，我立馬來了精神，隨著外婆向蜿蜒的田間小路走去。
無盡的綠意之中，閃出點點小小的白色，那是薺菜，點綴在田埂上，那么俏皮，仿佛一位穿著綠底白花棉布裙的牧羊女，在草地上舞蹈。纖長莖桿的周圍愛心形狀的葉片，仿佛眾星捧月一般。一朵朵小白花簇擁在枝頭，如春的信使，在耳邊淺淺低吟“城中桃李愁風雨，春在溪頭薺菜花”。
我蹲到薺菜旁，兩手捏住薺菜的根部，輕輕晃動，采下一株薺菜。外婆忙遞上竹簍，眼里漾滿了孩子般的笑意。
薺菜的清香微微帶著些苦澀，在濕潤的空氣中散開，我們也散在田壟上采摘，外婆拎著的竹簍，不一會兒就被薺菜盛滿。
回到家中，在屋后打一桶清冽的井水，仲春的井水還有些透骨，外婆將采到的薺菜細細洗凈，她熟練地將薺菜扎成一束，與楓球果、黑豆、紅棗放入紫砂罐中。剝了殼的雞蛋白嫩光滑，順著罐壁落在柔軟的薺菜上，舀上幾碗井水，放在柴火上熬煮。外婆坐在灶前，用火鉗撥弄著柴火，橘紅色的光映在外婆的臉上，她銀灰色的頭發(fā)整齊的梳在腦后，皺紋的線條勾勒出整張臉的輪廓，顯得格外慈祥。罐中的水漸漸變成褐色，黑豆吸足水，撐破了肚皮，在水中翻騰。紫砂罐斜蓋著的蓋子冒出乳白色的蒸氣，薺菜帶有中藥般的苦澀與春草的清香融合，隨著霧氣在低矮的廚房中氤氳彌漫。一口老灶，一罐薺菜煮雞蛋，一位用心慢熬的老人，就是整個世界。下午的時光，順著屋檐裊裊青煙飄走……
這仿佛是一首古老的歌謠的前奏，村中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?！瓣柎喝氯?，薺菜當靈丹?！笨諝饫飶浡j菜特有的清香，整個村莊都像在一個淡綠的夢中。
大人們紛紛歸家，外婆從灶上取下紫砂壺，倒入白瓷碗中，滿眼是黑的豆，紅的棗，白的蛋，淡綠的湯汁。大人孩子捧著碗，手握湯匙，薺菜的清香籠罩著鼻尖，輕吸一口，先是黑豆與薺菜的微苦，接著紅棗的清甜涌來。屋外的曬谷坪上，孩子們聚在一塊，吃著溫乎的薺菜煮雞蛋，看各戶的炊煙消失在茫茫暮色中……
“三月三，薺菜當靈丹”，古老的習俗融入鄉(xiāng)村人的血脈中，敏銳與熱愛讓他們與自然為伴，在桃李開放之時發(fā)現一朵小小的薺菜花，與對生活的美好期盼，相遇在那個泛著薺菜清香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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