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有龍蝦自笑談
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長沙妹子,我理想中的家鄉(xiāng)夏夜自然是這樣的:蟬鳴噪動著岳麓山來的山風,送來一抹濃郁的葉香;聚在湘江邊的小棚子里,臨著江景,對著月亮和牽??椗牵p著?爛不息的對岸燈火;最不能少的,是一大鍋熱騰騰的小龍蝦,與十來個親朋好友,揮手談笑,言語間也帶著紫蘇辣椒味……
長沙小龍蝦可不是裝在盤子里供人細品的玩物,它是長沙人宣泄辣椒和重口味、鮮香和火熱、豪情與歡笑的載體。是一鍋火紅的湯,煮得酥軟的紫蘇,大把大把的鹽,滲于無形的辣,令人垂誕的香氣,打通經(jīng)脈的溫度,與浸滿湯汁、鮮香彈軟的蝦肉;是一盆濃郁的醬湯,又糯又香的蒜蓉,精心添加的香料,淳淳綿軟的辣意,和撐破了殼、眾味交雜的蝦尾。一雙手、一雙筷子、一個碗、一張桌布,就可開吃。真是原始而豐富的美味!
眾人都喜吃蝦尾、蝦肉,而我之所愛獨不同---蝦鉗。先將巨大的蝦鉗小心地摘下,飛快地從下吸些湯汁;左手捏住鉗肚,右手抓住最硬的鉗尖,學著活蝦的樣兒,細細搖動幾下。再以一種微妙的力,緊緊抵住鉗肚,慢慢把鉗尖往外抽......倘若抽出來的肉是完整的,那就是成功了!這時不能貪肉,得飛快地將嘴湊到鉗殼底下。最爽快的便是此刻,將那溶聚一蝦精粹的湯汁吮吸進嘴中,讓那辣與香沖破喉嚨,從心底里冒出熱氣,燃燒出家鄉(xiāng)長沙特有的火辣與奔放!一口飲盡,再將那鉗肉吸入口中,輕輕擠壓,齒間回蕩著肉的鮮軟與湯的濃郁。吃家鄉(xiāng)蝦仿佛名士飲酒,好一個酣暢淋漓!
最可愛的是吃蝦的人。小龍蝦面前沒有請客的客套排場,沒有關系錯綜復雜,只有輕松熱情,談笑風生。孩子們也是不羈得很,滿手紅油豪言壯語狂笑不止:“你們不知道吧,別看她平日不言不語,一吃起蝦比誰都猛!”還有那些少年們的游戲,輸了的懲罰是給人撥蝦;一身“紅星”也面無慚色,只是跟著大家一起笑他自己,笑得不能自已,滿臉通紅,有時還要噴出一口飲料來。濃濃的長沙口音,滿滿都是如龍蝦般火熱不羈的味道。
罷,罷,或許夏天的小龍蝦才是家鄉(xiāng)的魂:那種灑脫那種熱情,那種奔放,是和幾千年的湖南鄉(xiāng)土融在一起的,至死不泯,至死不滅!那或許不只是一種美食,而是喚起我們心中家鄉(xiāng)魂的鑰匙。噫,這是家鄉(xiāng)的土地,我愛的是她的美食,愛的是她的個性,愛的是她清簡中火熱的靈魂,那樣的“夏有龍蝦自笑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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