閃亮的日子
照片上,那架周身泥濘的花生斗經(jīng)過日曬雨淋,處處透著歲月剝蝕的痕跡,渾樸的木紋交錯,仿若還殘留著外婆手心的溫度。思緒回溯,我又憶起與外婆打花生的日子。
已是初秋,暑熱還未完全散去。漫步阡陌,一片蔥蘢碧綠綿延遠(yuǎn)方。外婆早已在花生地里躬身勞作,發(fā)間的銀絲如同落了風(fēng)霜,垂落在黝黑的頰側(cè),樸素的粗布衣也被汗水浸濕得斑駁。她輕輕揮鋤,一步一移,用力撬動那有些板結(jié)的土塊,地壟間煙塵彌漫,一串湛青的花生藤便脫土而出,氤氳出絲縷沁人心脾的幽香。外婆挖出幾棵后,俯身擎住花生藤,輕輕抖落上面的泥土,接著將花生株高高揚起,在花生斗上打脫花生莢。隨著有節(jié)奏的“啪啪”聲響起,一顆顆脫了蔓的花生雀躍著從木斗末端滾落,跌入到已經(jīng)敞口的袋子中。
外婆面朝黃土,瘦削的身影隱在那片蓊郁中,看不出一絲倦怠之意。見我走近,外婆弓腰拾起一顆花生,在手間摩挲,拭凈殼上的浮土,剝出一顆瑩白如米的花生?!班镟?,這是打好的花生,快嘗一嘗?!蔽逸p咬一口,脆嫩如飴,唇齒間縈起馥郁的芬芳。外婆告訴我,機器拔花生時常會導(dǎo)致花生莢脫落在地里,于是農(nóng)民們只好重拾打花生的舊業(yè)。
我央求外婆教我打花生,在她的指導(dǎo)下,我捧起一簇花生株,微微前傾,嘗試在半空劃一道弧線,再甩打到花生斗上。不料知易行難,花生株似桀驁不馴的頑童,時而側(cè)翻在木斗上,時而又綿軟無力地倒伏一旁,完全不似外婆那般游刃有余。日頭漸高,烈陽貪婪地掠取著田壟上的最后一絲水汽。一遍遍地打脫,我早已半身淋漓,手臂更是酸澀不堪,額前沁出的薄汗在陽光下泛起澄亮的光。
身旁,外婆依舊不輟勞作,她用溝壑縱橫的老手輕撫那金燦燦的花生,一抹踏實安然的淺笑從眼底暈開。在外婆的感召下,我繼續(xù)埋首其中。夕陽的暉光靜靜落在這片紫陌豐田上,籠罩著我們身后堆疊盈尺的花生。輕輕嗅去,自然原始的味道沁人心脾。
春種秋收,順天遂地,外婆扎根于這片廣袤的黃土地,堅守著清貧而知足的心,在寒耕熱耘中創(chuàng)造著幸福美好的生活。
當(dāng)今,有許多人好高騖遠(yuǎn),疲于追名逐利,殊不知,腳踏實地地用心耕耘,方能行穩(wěn)致遠(yuǎn)。我也會銘記這個閃亮的日子,在熱愛的領(lǐng)域揮灑光和熱,迎來屬于自己的金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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