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相信,世間一切美好,都是不會被時光隱沒的,相反,它一直都會盤踞在時空的一隅,如一顆明星,發(fā)光發(fā)亮。
記憶中,美食萬千,心中卻總留有小饅頭的空位,那袋來自韶山的小饅頭,正騰著熱氣。
韶山并不是我的家鄉(xiāng),但我對韶山卻有著種說不出的情愫。我在那里呆過很長一段時間,每天放學(xué),我都能看見那個在校門口擺攤的老人,他面前兩個大大的泡沫箱里,全是熱氣騰騰的小饅頭。小小的饅頭,還不及我的小手掌一半大,握在手里熱乎乎的、軟綿綿的,中間還有一線豆沙,一口咬下去,饅頭的香淳與豆沙的甜美融合在一起,從舌尖漫延開來,一直暖到心里。我喜歡饅頭的味道,淡淡的,不濃烈,厚重樸實(shí),原汁原味。那時候,我經(jīng)常站那個泡沫箱旁等爸爸來接,而那個老人也掛著和藹的笑,看我心滿意足地慢慢品嘗。
老人佝僂著背,坐在矮矮的折疊椅上,他的眼神望著面前的人潮,略顯空洞,沒有誰愿意停下追趕時間的腳步,只有他在等待。他仰著腦袋,似一位與世無爭的僧人,眼中沒有喧囂,沒有匆忙,只有一片蔚藍(lán)的天空,純凈遼闊,超出了時空的限制,洗脫了塵世的浮灰,他懂得等待的美,他明白慢下來的時間有多么寶貴。他笑著,似乎空氣都變慢了,人們的腳步也慢了,車流慢了,街道面前的人來人往,都慢了下來。無數(shù)人匆匆經(jīng)過,街道孤零零的;他獨(dú)自一人坐在矮矮的小凳上,他笑呵呵的。他靜靜地陪我一起等,暖暖的,是一只小饅頭的溫度。
只是,我等的是爸爸,他等的是時間。
時間的車輪轉(zhuǎn)啊轉(zhuǎn),我離開韶山多年,那袋小饅頭也成了過往。我不知道老人有沒有等到時間,或者他早已離開韶山,在另一座城市,坐在那把折疊椅上,帶著那熱氣騰騰的小饅頭。時光改變了太多,但記憶中的那袋小饅頭,并沒有消失。語文課上,讀到《索溪峪的野》,“什么一線天,百丈峽”,忽地想起那小饅頭中間的一線豆沙,舌尖又泛起那香甜的味道,想起那位佝僂著背等待時間的老人……,回憶涌起的,是一整片美好。
美好是不會被時光隱沒的。昨天早晨,媽媽買菜回來,手里居然提著一袋小饅頭,第一時間看見它,我卻并沒有感到驚訝,似是老友間的默契,相互感應(yīng)——它沒有離我遠(yuǎn)去。隔著塑料袋感受它的溫度,甜美的味道再次綻放于舌尖,剎那間,時空重疊,我似乎看見,老人守著兩個大大的泡沫箱子,守著熱氣騰騰的小饅頭,守著寂寞的街道,守著時間……
我相信,美好都是不會被時光隱沒的,縱使蒼海桑田,??菔癄€,那些美好,它一直都在時光的角落,靜靜守望。它一直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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